拼命到底

塞北雪

都市生活

第一章
拴柱子大号叫李冬生,东北人,老家在辽河边,打铁的出身,东北军53军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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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拼命到底 by 塞北雪

2018-5-29 06:01

第四章
  没有月亮的夜晚,撤退路上独立营仅存的几个人遇见了二十几个新八团的兵。听他们说,新八团的主力已经撤退,他们是留下打掩护的人,刚刚摆脱了日军的纠缠。这二十几个人中,最大的干部是个排长,吊着胳膊包着脑袋,伤的不轻。一瘸一拐的洪江河想了想,说:“同志们,后方也不太平,咱合兵一处一起寻找主力!”
  受重伤的排长想都没想就点头表示完全服从洪江河的领导。于是,独立营和新八团的人合兵一处。
  上级给他们的命令是阻击日军八小时,八小时的时间,主力早就撤进了山里,进了山就很难再让鬼子抓住。也就是说,这伙残兵要想寻找到主力,有八小时的路程要走。现在,几乎人人带伤,体力和弹药损耗严重,路上随时可能遭遇敌人,正常人的八小时路程,他们要走多久?
  拴柱子是这一伙人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不带伤的人,于是他成了探路组的组长,殿后的任务交给了几个轻伤员,洪江河带着全部由伤员组成的干队居中。拴柱子带着人先于干队出发,在暗夜中朝着山区的方向摸去。很快的,他们在一片湿漉漉的洼地里发现了很多日本大皮鞋的印子。再往前摸,一名战士忽然一声低呼。
  几个人凑过去一看,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死人,很多的死人。
  有穿军装的,有穿便装的。拴柱子看到了腰鼓、唢呐之类的物件,他由此推断这些死人生前是文工团的。
  他们怎么死在了这里?难道附近有日军?拴柱子赶紧示意大家安静,点了一个腿脚快的立刻赶回去将情况汇报给洪江河。报信的人出发了,拴柱子带着剩下的人又搜索了一番。没有幸存者,这些人都已死去多时。
  这些人并不是战斗部队,没什么像样的武器,战斗力就不要提了。如果遭遇了鬼子,后果可想而知。拴柱子在洼地外围找到了一些持枪的尸体,虽然死了,仍保持战斗姿态。与洼地里的尸体不同,持枪的基本是男性,应该是文工团的警卫人员。拴柱子叹了口气,在黑暗中简单整理一下自己的军容,向这些英勇的同伴敬礼。
  纷乱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洪江河一瘸一拐地带着干队跑了过来。拴柱子又将情况汇报了一下。洪江河的面部肌肉猛地抽动了几下,沉默良久,他一把摘下自己的军帽,深吸一口气道:“把这些战友和老乡埋了吧。”
  没有人表示反对,虽然他们很累,几乎人人带伤。可是,牺牲在洼地里的是他们的战友和同胞,他们不能让这些人曝尸荒野。
  一百多具尸体,就得挖一百多个坑,这一夜不用干别的了。近三十个累极了的八路军战士,强撑着用刺刀以及一切能找得到的工具,默默地为战友和同胞挖坟,再将已经发硬的尸体放入坟中、填土。
  将尸体安葬前,按照惯例需要搜集遗物,最重要的是,尽最大努力找到烈士的姓名,无法立碑也要知道他们姓什么叫什么,哪里的人。这帮收尸的残兵不管谁最终活下来,总归给后人留个念想。
  遗憾的是,牺牲的这一百多同志不是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姓名标识。
  拴柱子从一具尸首身上翻出了一张草图,黑灯瞎火的,拴柱子好不容易才看清了一行字:“孙家店地道示意图”。这个村子他没听说过,只知道在冀中平原上很多村子挖了地道,可以打击敌人,也可以隐蔽自己。他没想太多,只认为这东西不能落在鬼子手里,便藏在了自己身上。
  洼地里,渐渐的垒起了一百多个没有墓碑的坟墓,大家只知道这其中只有小一半的人留下了姓名,其余的都是无名烈士。天破晓的时候,战士们终于完成了任务。
  面对一身泥土、血迹的疲劳至极的战士,洪江河说:“同志们,我没糊涂,我很清楚很明白,这一夜我们没有休息,没有撤退,而是给一百多素昧平生的人挖坟。这一夜,很可能是我们撤退的最佳时机!可是在我的命令下,咱们没有前进一步。为什么?”
  洪江河扫视了一眼战士,继续道:“因为我们是八路军!牺牲在这里的同志同样是八路军!他们是我们的战友、同胞,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先是被鬼子杀害再曝尸荒野!我洪江河本事不大,我那一个营的弟兄,现在就活下这么几个,剩下的都留在了阵地上!我心疼啊!我没能力把自己的弟兄活着带回家,又没能力给他们一个安息之地,我。我更不能眼看着这一百多同志就这样躺在这洼地里给野兽当了粮食!我已经抛下了太多弟兄,现在我不能不管我的战友!我洪江河发誓,一定把你们一个不少的全部带进山里!请大家相信我!”
  洪江河整理一番自己的军容,向他的战士敬礼,战士们还礼。
  洪江河带领战士尽量绕开大路和城镇村庄。天还很冷,几乎没有可供隐蔽行踪的青纱帐。这种无险可守的地方,如果被敌人发现,一队骑兵冲过来就能把他们全部砍翻。但又不能停,误了约定好的会师时间,他们即便进了山区也无法生存,脱离了主力部队,人人带伤,缺少衣物食品和弹药,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拴柱子依然带着探路组跑在最前面,他的三八枪子弹也不多了,如果遭遇日军,开了两枪之后就准备白刃战吧。
  爬过一道山梁,探路组停了下来,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座已被日军占领的村庄。村民们应该早跑光了,观察许久,拴柱子发现占领村子的人里面没一个是鬼子,清一色的伪军。此时伪军们正准备开饭,大部分人聚在一座大宅院里喝着酒烤鸡肉吃。拴柱子本来打算绕路,他不怕伪军,但现在真不是惹麻烦的时候,收拾伪军并不非得在今天。
  可是听一个当地入伍的战士讲,进山的道路从村子穿过,村两侧是空地,夏天的话还可以借助青纱帐为掩护悄悄摸过去,如今这季节如果从两边绕道百分之百让二鬼子发现,机关枪扫过来二十多号人统统玩完。
  难道硬闯?
  洪江河拎着枪凑上来,拴柱子将情况做了紧要汇报。
  “有其他路通山里吗?”洪江河问那个战士。战士说:“有,但绕路的话起码多走一百里路,我们会误了会师时间的。”
  拴柱子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偏西了。他们的行动不快,这一天除去睡觉的时间充其量走了二十里。如果再绕路,甭想再追上主力。洪江河下定了决心,说:“妈了个巴子的干!正儿八经的鬼子都让咱撂倒了那么多,三十多个二鬼子算个逑?天马上黑了,李班长,你带两个手脚利索的战士进去把障碍扫清,遇到麻烦就开枪,我们就跟在后面。”
  根据洪江河的命令,拴柱子带上两个身手好的战士拿着枪刺提前出发了。
  落日的余晖洒向荒凉的大地,绽放出最后一丝光彩后,太阳彻底引入地平线。四周暗的让人心慌,拴柱子带着两名战士拎着刀慢慢接近村口的哨兵。这个二鬼子漫不经心地抱着三八式步枪来回溜达,身上随便地披挂着子弹袋、手榴弹包,仔细看看,连绑腿都没打。此时这家伙正在哈欠连天,为了提神,从怀里摸出一包烟想抽一口。火柴好像受潮了,划了好几根都不出火,二鬼子骂骂咧咧的,正要划下一根火柴,忽然感觉脖子一凉。
  二鬼子闭眼前,看到一张脸,狰狞异常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拴柱子拖住二鬼子的尸体,警惕的观察四周,好像敌人并没有安排暗哨。他将二鬼子拖进暗处,一顿忙活后,他一身二鬼子的打扮出现在另两名同伴跟前。他将死去排长生前用的匣子枪递给一名同伴,又塞给另一名同伴一颗手榴弹。
  “你们俩装俘虏,把武器藏好了,咱就这么进去,遇到二鬼子能忽悠就忽悠,忽悠不过去,匣子枪、手榴弹一起招呼,干死一个是一个!”
  两名同伴点了点头,将拴柱子给的武器藏的严严实实。
  拴柱子押着两名同伴走进村子,村子街道静悄悄的。拴柱子他们一路装傻充愣的干掉几个游动哨,然后直奔着最热闹的院子走去。那里的划拳声震天响,狗日的二鬼子,当了汉奸吃香喝辣,打鬼子的倒饥寒交迫一身是伤,什么世道?
  临近了那座院子,一路不见哨兵,拴柱子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老兵不会相信太顺利是一件好事。
  院门开了,一个醉醺醺的二鬼子摇摇晃晃的出门,看样子是去接岗。嘴上骂骂咧咧的:“奶奶个熊,大冷的天站个鬼的岗!八路早他妈跑山里去啦!”抬眼一瞧,两个八路被一个“同伙”押着,二鬼子愣了那么一下,赶紧问:“三狗子,你狗日的有狗命呀!抓了俩俘虏?”
  “嗯哪。”拴柱子用乡音回应道,他听出这伙二鬼子同样是东北人,应该是从关外的“满洲国军”里抽调来的。
  拴柱子压低帽檐跟在两名假扮俘虏的同伴身后向那个二鬼子走去。二鬼子醉眼朦胧的啥也看不清,枪背在后面,眼看着两个“俘虏”一个“同伴”走过自己身边。他忽然感觉不太对劲,站他上一班岗的三狗子没这么高呀?他回头想再看看,迎接他的是一把军刺。军刺深深刺入他的胸膛,他瞪大眼睛看着给他一刀的人,绝不是三狗子!
  他想喊,可是喊不出声,他瞪大眼睛看到那个穿着自己人衣服的家伙不肯罢休地拧了拧刀把,把他的胸膛搅了个稀巴烂。
  他软塌塌的倒在地上。
  拴柱子示意两名同伴在院子另外两个角落隐蔽好,并嘱咐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枪,尽量无声战斗。两名同伴消失在黑暗中,拴柱子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举着两颗日本香瓜手雷一脚踹开了院门。院子里燃着篝火,围着三十多个二鬼子,火上烤着鸡肉,二鬼子喝酒喝得正热闹。
  “不许动!缴枪不杀!”拴柱子低吼着。
  二鬼子军官的手摸向腰间的匣子枪,说时迟那时快,拴柱子的一个同伴从黑暗的角落里掷过一把军刺一下子插入了二鬼子军官的颅腔,军官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死翘了。拴柱子瞪着眼骂道:“狗日的!给脸不要!看谁还敢动?”
  黑灯瞎火的,二鬼子不清楚八路来了多少人,只看清了长官想拔枪但很快就被刀插透了颅腔。现在,局势僵住了,三个八路围住了三十几个二鬼子,拴柱子也怕得要命,如果有一个脑袋转得快的二鬼子发一声喊,三十几个二鬼子同时发飙,就算洪江河带人全压上来也不一定管用。关外来的伪军,装备跟真正的鬼子比也毫不逊色。
  害怕的时候,拴柱子感觉有人跟进了院子,是一瘸一拐的洪江河和其他弟兄。二十多个八路呼啦啦将三十多二鬼子包了个密不透风。
  洪江河清清嗓子,说:“八路的政策,缴枪不杀,绝不虐待俘虏。可要是不识相敢反抗,格杀勿论!”
  一个二鬼子率先蹲下抱住脑袋,嘴上说:“八路大爷饶命,小的们也是没办法,都是被鬼子绑来的,不是真心给鬼子卖命。”
  有一个带头的,就有第二个有样学样,有了第二个,接下来就是所有人。
  “帮着日本人打中国人,骨头咋就这么软?老家被占了,是个爷们儿就该起来反抗!你们手里拿的是啥?烧火棍吗?妈了个逼的一帮怂包!”拴柱子忍不住骂开了。
  一个二鬼子忽然喊了一句:“柱子哥?”
  拴柱子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个黑黑的脸膛,这不是邻居家一起掏过鸟窝的二懵子吗?从小懵了吧唧、五迷三道的,后来被送进了城里的药铺当学徒,村子被鬼子屠灭的时候这小子算躲过一劫。想不到在这里撞见了。
  “二懵子?你咋给日本人当狗啦?你忘了咱村子是咋死绝的啦?”拴柱子先是惊喜,后来是沉重,小时候的伙伴,今天一个是八路一个是汉奸,两个人已经不是同一道上的人了。
  二懵子忽然哭了,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他一边哭一边喊:“俺对不起祖宗呀!爹妈、叔婶、兄弟姐妹都让鬼子杀啦!本想着报仇,可到处都是鬼子呀!俺没有枪俺拿什么报仇啊?俺想死了算了,可俺家就剩下俺啦,俺好歹得给俺家留个后呀!后来鬼子征兵,俺是被鬼子用绳子绑到了军营!俺想跑!可是谁跑日本人就杀谁!俺能跑到哪去啊?”
  二懵子这一哭,好多二鬼子都哭了。关内的人不了解东四省的情况,伪满洲国实行征兵制,所有适龄青年,点到谁的名字谁就得去当兵。挂着汉奸二鬼子的恶名,其实很多原本就是老百姓,政府不管他们了,军队一枪不放就跑了,留下了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被日本人蹂躏,给日本人干苦力、当炮灰。说一千道一万,当汉奸是错,抛下三千万百姓于不顾的政府和军人错没错?
  “弟兄们,既然都是苦出身,现在何必跟同胞过不去?”洪江河语重心长地说,“不管怎样,给鬼子当狗是错的,那是汉奸卖国贼,够格枪毙的罪!现在老子给你们两条路,要么,扒下这身皮交出武器走人,是想回家还是怎么着老子不管,可谁要是再敢继续给鬼子当狗,别让老子撞见,撞见了老子绝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要么,跟着老子走,老子带你们打鬼子,有朝一日,老子带你们打回东北!两条路,你们自己选。”
  二懵子用袖子抹净了鼻涕眼泪,想都没想就说:“俺跟着长官和柱子哥!”
  “妈的!鬼子杀了那么多东北老乡,还穿着这身皮干啥?俺干八路啦!”
  “算俺一个!”
  “俺也去!”
  三十多个二鬼子,丢下五色星军帽,撕下军服上满洲国军队的所有标志和符号,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八路。
  猛然间,洪江河的队伍壮大了,现在足足一个步兵排的兵力,有机关枪有掷弹筒,弹药充足,还有酒有肉。二鬼子里甚至有卫生员,给每个弟兄都处理了伤口。看来小鬼子把这帮人训练的不错,专业素质很高,要不是过分轻敌又过量饮酒,实打实的硬拼,结果真不好说。
  反正拴柱子是挺后怕,可是洪江河却很高兴。大家稍稍休整了一下,之前的二鬼子醒了醒酒,八路军老兵处理了伤口、吃饱了鸡肉,洪江河带着壮大后的队伍继续向西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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