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川西高原的爱恨情仇——铁血羌魂 by 如水莲子
2018-5-28 19:32
第八章:告别
郑团长离开索桥寨,带领他的独立团来到县城绵池,与兄弟团一道对绵池镇展开强大的攻势,最终占领县城,国民党伪县长和赵德华带领部队再一次闻风而逃。
红军在绵池建立苏维矣政权,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开展起来。
汶山郡苏维矣的新任县长姓余,是从红军部队下来的,书记姓李,各乡镇也成立农会和赤卫队,姜保和尔玛吉雄到县城开会。
在会上余县长和李书记表扬了青云寨的革命工作,尤其对两个年轻人进行了表扬。
会后,余县长将尔玛吉雄留下来,给他布置了一项新任务。
“尔玛吉雄同志,我听说你曾经是龙山寨的少头人。”
“余县长,我和阿爸已经划清了界线,断绝了父子关系。”
“我知道,你当年是为了爱情和父亲决裂的,而且连少头人也不做了,真有那么一点不要江山要美人的勇气呀。”
“县长,您别笑话我了,我这算什么,人家安土司是为了革命,而我却是为了爱情,我真没出息的。”
“说啥呀。别那么说。我找你是想请你回家去一次。”
“回家,不,我永远不踏进龙山寨了,自从我砍断那条溜索以后就发誓,再也不回家了。”
“可是,如果为了我们红军呢?”
“那?”
“尔玛吉雄同志,我们红军进入威州以后,你阿爸经常带人从龙山下来抢我们的粮食,袭击我们的部队,还打伤我们的哨兵,你也知道,你们龙山有几十根雕楼,易守难攻,再说,我们也不想和你阿爸结怨,所以。”
“我明白了,您是让我回家劝说阿爸不与红军为敌。”
“是啊,现在许多寨子的头人都和我们红军和睦相处了,我们也派人去打你阿爸谈判,按道理说,你阿爸也应该是很开通的人,可怎么就这样顽固呢?”
“余县长,你别说了,我回去劝说我阿爸,当然,如果我劝不过他,他要继续和红军为敌的话,我就不认他,你们红军随时可以和他开战,我可以红你们带路。”
“有你这免话,我们很高兴,不过,我们希望不和你父亲刀兵相见。”余县长握住尔玛吉雄的手。
尔玛吉雄离开威州,过小桥,走上堡子关,向龙山走去,他翻山越岭,爬上龙山山顶,走到寨子前边。
“谁”雕楼里边的哨兵喊了一声。
“是我,尔玛,哦,朱成勇。”尔玛吉雄依然报自己过去的名。
“是少爷呀,你回来了,你先等一下,让我叫人通报老爷。”哨兵说着走了出来,他正是当年看守尔玛吉雄的哨兵。
“还通报什么,我是少爷,回自己的家还要通报吗?”尔玛吉雄说着要往里边闯。
哨兵拦住他,“不行,老爷说了,不管谁进寨子都要通报。”
“反了,反了,你敢拦我。”尔玛吉雄说。
“少爷不是不回家了吗?”哨兵顶了一句,让尔玛吉雄没有话说。
尔玛吉雄以为哨兵一听他的名字就会马上放他进去,谁知,哨兵却拦住他,说要通报一下,还说他不回家,他才知道自己真的不是龙山寨的人了,于是,只好让哨兵叫人回去通报。
哨兵叫过另一个人对他说了一句,那人看了尔玛吉雄一眼,叫了一声“少爷,您回来啦。”
“啊,你去向我爹通报吧。”
那人点头,离开他们向寨子里走去。
一会儿,那人走过来,“少爷,你可以进寨子了。”
尔玛吉雄走进寨子,向自己家走去,还没有进门,只见家丁又拦住他。
“你们想干什么,这是我家。”
“老爷说了,他不想见你,让你有什么事说了就走。”
“什么呀,让我进去见阿爸。”尔玛吉雄推开家丁往家里边走,可是却见大门紧闭。他推着大门,却发现门从里边别着。
“阿爸,你在家吗?是我呀,是朱成勇回来了。”
“尔玛少爷,哦,应该叫你马少爷,你不是说过你不姓朱了吗?不是说永远不踏进朱家的门了吗?你来干什么?”
“阿爸,请原谅孩儿不懂事,孩儿知道自己错了,不应该让父亲生气。”
“那,你是说你断绝和那女子的关系了?”
“不,这是两码事,尔玛依娜是我心爱的女人,我一辈子都不会抛弃她的,阿爸,我想求你接纳她为我们朱家的儿媳。”
“呸,休想,她算什么,告诉你,她永远也别进我们朱家的门,我要你休了她,和成都小姐成亲。”
“阿爸,这点我是永远不会同意的。还有,阿爸,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我也要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阿爸,我求你不要与红军为敌了,红军是好人是我们羌人的天兵,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滚,我的事不用你管,还有,我也知道你和红军走得近,你小心一点。”
“阿爸,人家安土司都当了红军,支持红军,你怎么就不能像他那样呢?阿爸,你要认清形势,别在与红军为敌了,你也打不过他们。就连姑父也没有打赢过他们,你何必呢?”
“放肆,你才吃了几天干饭,就要教训起我来了,告诉你,红军在这里呆不长,总有一天,你姑父会收拾他们的,你别跟他们瞎掺合,要不然,没人能救你。好了,我也不想对你说什么了,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
“阿爸。”尔玛吉雄喊到。
“滚,从此以后,你不准再姓朱,你要姓马也行,姓儿马也由你,就是不准姓朱,朱家没有你这个不肖子孙。”
“阿爸。”
“滚。”
“阿爸!”尔玛吉雄喊到。大门开了,一条狗串出来对着他狂叫。
“阿黑。”尔玛吉雄喊到,这正是他曾经带到山上去打猎的狗,可是,这条狗对他却陌生了,它不住地叫着,还扑向他。
他也没有怕,没有跑开,只是有些心痛,他跪在屋檐下,开始磕头,磕一个喊一声阿爸,磕一个喊一声阿爸。
他的头磕肿了,破了皮,流出血,他想起几年前在悬崖边给尔玛依娜磕头,向他赔罪,又想起几个月前在对岸山崖边与父亲告别的情景,眼泪一下涌出来,血泪流满脸。
“阿爸,孩儿走了,你好自为之吧。孩儿不希望这山寨流血,如果今天孩儿头上的血能让这山寨不流血,那么孩儿心里很高兴。阿爸,过去我们山寨和别的山寨打仗,流了太多的血了,你别让我们山寨的再流血了,就算孩儿求你了,别与红军为敌,红军说了,他们不打羌民,因为羌民和红军都是自己人。”
尔玛吉雄说完,又对大门磕头,然后离开自己的家,走出村子,走到山门口,哨兵问了一句,“少爷,你这就要走?”
“嗯,我要走了,守好山寨,告诉兄弟们,红军是好人,别打红军。”
“可是?头人。”
“你们不知道把枪对着天上开呀。”尔玛吉雄说了一句。
“哦。”
尔玛吉雄最后望了望山寨,离开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往山下走去,他的心感觉撕裂一般的痛。
回到苏维埃政府驻地,他走进余县长的办公室对余县长说了一声:“余县长,对不起,我没有完成任务。”
余县长扶起他,看到他额头上的血,用自己的帕子给他察了擦,血已经凝固了,“难为你了,尔玛吉雄同志。”
“我没有说服我阿爸。县长,我发誓,我不会和朱家有任何联系了,只要他们与红军为敌,我带你们攻上龙山寨。”尔玛吉雄说到。
“我们真的不想与羌族同胞打仗呀,这样吧,等我有空时间,我亲自去山上见你阿爸,对他讲我们红军的政策,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像刘伯承那样和你阿爸结盟。”
“可是,我阿爸,还有我姑父都是坏人。”
“别谈这事了,你先休息一下吧。
“不,我要回家。”
“哦,想你的天仙妹妹了,好吧,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嗯。”
尔玛吉雄从威州一路赶到雁门,又上青云寨,他只想回家,回到他和尔玛依娜的家,因为他已经失去龙山的家了,他不能再没有尔玛依娜。
回到家,尔玛依娜看到他额头上的血迹,吓坏了。
“吉雄哥,这是怎么啦,路上遇到坏人了吗?”
“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呀,我去叫医生。”
“不用了,这点伤算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哥,你吓死人了。”
“尔玛,我没有阿爸了,真的没有阿爸了。”
“你去龙山寨了。”
“是的,余县长让我回家劝我阿爸别与红军为敌,可是,我没有完成任务。我阿爸。”
“你阿爸不听?”
“是啊,他不听我的劝告,还有,他不承认你这个儿媳。”
“那,你呢?”
“尔玛,放心吧,我会永远爱你的,不会离开你,他不承认不要紧,我承认你就行了。”
“那如果你阿爸和红军打起来。”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也只好对不起他老人家了。”
“可是,这多么让人心痛呀。”尔玛依娜走到神龛前对天神祈祷着,“天神呀,保佑保佑我们羌人吧,别让吉雄哥的阿爸和红军打起来,别让吉雄哥为难,他帮谁都不好啊。”
尔玛吉雄搂住依娜,“依娜,我的好妹子,哥有你就知足了。”
尔玛依娜扑在吉雄怀里,“吉雄哥,我怕。”
“别怕,有我啦。”
其实,在红军到来的时候,朱头人和其他头人一样,也在观望着,可是当他打听到马头人投了红军还给红军送去一担粮食后,一下就改变了主意,你马头人要投红军,我朱头人偏不投红军,我就要与红军为敌,因此,他才与红军为敌,管家要他写信问一下自己的妹夫。
他却说,这点事也麻烦妹夫么?就没有写信,再说从山寨到成都的信要走一个多月,等收到回信都不知什么时候了,因此,这事他自己做主。不过,和红军小打小闹了几次才发觉红军真的厉害,他也不想再打了,再加上儿子上山来劝说他,他也听了儿子的话。
虽然两父子没有见面,但他对儿子还是很牵挂的,儿子脾气很倔,也像年轻时的他,他很喜欢这个儿子,儿子和红军走得很近,他也知道,也干涉不了。
朱头人不再袭击红军,红军也没有进攻龙山寨。可是,余县长下乡收粮时,在绵池遇到河对岸的国民党特务打黑枪,牺牲在收粮的路上,第二天,郑团长带人搜山才发现他和两个战士的尸体,他们将尸体运回县城安葬在山坡上。
尔玛吉雄过了很久才知道余县长牺牲的事情,他哭着发誓要为余县长报仇雪恨。
政委和释比老人也成了知交,他们经常喝酒,登上维顶山听老人讲三国,讲《木姐珠与斗安珠》的故事。也讲青云寨的来历,他们为羌民族的苦难与斗争历史而感动。
政委过去是上海的一名大学生,参加革命后,在上海从事地下工作,王明的左倾路线让上海地下党组织遭受到严重破坏,党组织让他撤到苏区,一年后就跟随部队进行了长征。他对历史和各地的风土人情都很感兴趣。
美丽的羌山风光和浓郁的羌族民俗吸引了红军,尤其是学历史的政委更对这里的古老文化感兴趣。他没事就和尔玛吉雄等到山坡上看风景,当然也看对面的龙山寨,想象这里过去这里的人们坐着溜索过峡谷的情景。
而尔玛吉雄看着对面的寨子又想起自己的家,想起自己的阿爸,心里不由得有些伤感。
那天,政委坐在一个山坡上沉思着,他在想着为这里的百姓挖一口水井,解决羌民的用水问题,当他起身时,有人看到他的裤子湿了一团,便笑起来,他也觉得很奇怪,问一个战士,战士指着他的裤子笑着不说话,他回家脱下裤子才发现裤子湿了一团,他觉得很奇怪,自己并没有坐在水里呀,怎么裤子会湿呢?
他和赵慧芬又到那个地方去考查,发现那里的草长得比别处茂盛,颜色也深一些,拨开草仔细看看泥土,他抓了一把泥土,捏了捏,有把握地说了一句:“这里的土壤含水分重,肯定有水,让永明带人来。”
赵慧芬点头,她叫一个红军,让他回队部找赵永明,赵永明立刻到赤卫队叫上尔玛吉雄,然后又到家传叫上姜保,大家来到那片山坡。
“你们来得正好,姜保同志,你是本地人,熟悉这里的情况,你看看这里的土是不是和别处不一样?”
姜保和尔玛吉雄看了看,点头。
“这里挖一个水井,肯定能出水。”政委肯定地说。
“不会吧,要是这里能出水,姜保他们还不动手么?”尔玛吉雄说。
“这里能不能出水我不知道,只是我知道这里我们祖辈都不敢动一下。”
“哦,为什么?”
“这里是龙脉呀。”
“原来是这样呀。可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伙儿渴死呀。”政委说到。
“是啊,我们革命连这点迷信都不敢破除,还革什么命呢?”尔玛吉雄说。
“尔玛兄弟,要是你们龙山寨的龙脉能出水?”
“那我第一个带头挖。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人守着水源还渴死呀。”尔玛吉雄说。
“尔玛吉雄说得对,龙王不是造福百姓么?我们平时对他祭拜了,现在动一动他的脉也是应该的。”政委笑着说。
“那还说什么,大家动手啊。”尔玛吉雄说。
“还是我们红军来挖吧,如果得罪了龙王,也与你们无关。”赵永明说。
“这算什么话,这水井是为我们挖的呀,是我们在用啊,得罪龙王的事怎么能让你们红军做呢?”
“什么你们我们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政委说到。
于是,赵永明带着红军战士开始挖起来,尔玛吉雄和赤卫队也跟着挖起来。
这时,一群村民跑过来,阻拦着,“别挖呀,别挖呀,这里是龙脉,挖不得,挖断了龙脉要遭灾呀。”
有的还夺着红军的锄头。
姜保的父亲和几个老人也赶来,让他们不要挖。
释比也过来了。
“老人家,有事吗?”政委走过去。
“红军同志,你们在这里要做什么呀?”
“老人家,我知道这里是龙脉,可是,这里也是能挖出水的地方,所以,我想在这里挖一眼水井。”
“政委呀,这里不能动呀,这是龙脉。”
“老人家,那龙王也得造福老百姓,是不,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子民被渴死,庄稼没有收成,如果真那样了,谁给他供香火呢?您说是不。”
“这?”
“我们人总得要活着呀,没有人就什么也没有了,让我向龙王求情吧。”
说着,政委真的跪了下去,似乎对龙王说到:“龙王呀,你看看,这青云寨的子民已经干旱缺水好几个月了,再没有水,庄稼就没有收成了,求你大人大量,让我们从你那儿取一点水行不?来年丰收了,我们会给您敬香火的,还会送给您更多供奉的。”
人群中有人在悄悄笑了起来,政委求完,对红军说到,“挖。”
红军开始动手。赤卫队的人也动手挖起来。
红军和寨子里的人挖井的事传到马头人的耳朵里,马头人跳起来叫到:“这还得了,在龙王的头上动土,犯大忌呀。来人。”马头人叫起来。
宋先生拦住他,“让他们挖吧,如果挖不出水来,看红军怎么向这里的百姓交待。”
“要是挖出水来了呢?”
“真要是挖出水来,那就是天意,你老兄也没有办法了。放心吧,如果能出水,你们不早就动手了么?”宋先生说。
马头人着罢。
山坡上挖井的人越来越少,看到没有出水,大家失望了,说:“这样是不行的,这里真没有水。我们还是到山上求雨吧。”
村民几乎走完,只有红军和赤卫队的人在挖,但是,挖到晚上也不见水,大家愣住了,看着政委。
政委也很纳闷,他想,自己难道错了?难道这里真没有水,他只好让大家先回家,明天再说。
第二天,尔玛吉雄一早到山上看水井,却发现里边有水沁出,他立刻跑到红军驻地叫政委和赵慧芬姐弟,大家到山上看,果然,他们挖的深坑有水沁出,水不大,沁得很慢,但他们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尔玛吉雄到寨子里叫来姜保等人,大家往山上跑着。
挖出水来的消息一下传到寨子里,大家都跑去看,可是看到那水还没有筷子粗,又失望了。“就这点水呀,还没有一泡尿多。”
“没什么,只要有一滴水都可以慢慢汇集成井,那长江不也是一小股水么?”
于是,大家耐心等待着,可是,水还是只有一点,大家又失望地下山去了。
“好好保护这水源,恐怕以后整个寨子就依靠这点水了。”
于是,红军专门派人来守着水源。第三天,水越沁越多,渐渐地成了一个小水坑。
当天晚上,下了一场透雨。
大家跑进雨中,狂欢着,一点也不怕自己身上被淋湿,因为他们看到来年的希望。
第二天,雨停了,坑里的水也积满了,亮亮的。突然寨子里的村民向红军跪下磕头起来:“红军呀,活菩萨呀,你们可救了我们青云寨了。”
政委扶起一个老人,然后将其他村民劝起来,他也百感交集,青云寨有水了,有水就意味着希望,他也理解了这里的人祭拜求雨的虔诚的原因,生活在不缺水的大城市的人怎么会理解干旱地区的人的祈盼呢?
他真想了解一下这里的羌民求雨的整个过程,了解文化,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没有时间和精力过问这些事。他想,如果将来革命胜利了,他继续研究历史,那么,他一定要好好研究羌人祭祀历史。
第二天,释比带着全体寨子里的百姓到龙王庙去还愿。在还愿中,释比也感谢红军,他要龙王和其他菩萨保佑红军旗开得胜打胜仗。
赵慧芬的云云鞋做好了,她拿到尔玛依娜家给尔玛依娜看,余正花和其他姑娘也在场,大家传看着赵慧芬的云云鞋子,直夸她手巧,连尔玛依娜的阿妈也表扬赵同志很能干呀,还说郑团长真有福气。
自从批评赵永明后,赵永明也不再把什么东西都看成迷信,尤其是政委向龙王祈求的事感动了他,不过,当时他直想笑,觉得政委也太有意思了,居然一本正经的,可是,这一本正经就是让羌人服了,不再阻止他们挖井,要不然,他们又得发生冲突。
赵永明看到尔玛吉雄他们吹羌笛,也喜欢上了,让尔玛吉雄帮他做了一个,然后他学着吹起来。
一天,政委正在办公,突然,赵永明和卓嘎吵闹着闯进来。
“什么事呀?”政委问。
“政委,你给评评理吧。”卓嘎首先说起来,“小赵同志硬要说大禹是你们汉人的英雄,人家大禹明明是我们羌族人的英雄,是羌人的祖先。”
“你错了,大禹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祖先,他生活在中原,他治理的是黄河,和你们羌族有什么关系?”赵永明说。
“怎么没关系,我们这里有禹王庙。他就是我们的祖先,怎么变成你们的了?你们红军怎么不讲理呢?”
“我们要讲事实呀,我们政委是学历史的,让他给你说。”赵永明说到。
政委还没有说话,赵慧芬过来了。“永明,你这是干什么呀。”
“姐,你来得正好。姐,你记得吗?当年我们的父亲带我们回浙江祭祖,那里是不是有禹王庙?”
“是啊,可是。”赵慧芬不明白自己的弟弟干吗问这。
“看,我姐说了,我们那里有禹王庙,怎么样,你输了吧。”赵永明有些得意。“大禹就是我们的人。”
“弟弟,你干吗呀,虽然我们那里有禹王庙,可你怎么能惹羌族同胞生气呢?太不懂事了。”
尔玛吉雄走过来,拉着卓嘎,“卓嘎,你怎么对红军不礼貌,人家是客,干吗给人家争个输赢呢?”
“吉雄哥,我不是给自己争,我是为我们羌人争。我们不能输给汉人。”卓嘎认真的说,“我知道红军是我们的恩人,可这是两码事呀。”
“政委,您到说话呀。”赵永明说到。
“永明,你真的没事干了。”赵慧芬拉住他,“走走走,别来烦政委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呀。”
“慧芬,你别和稀泥了,永明说得对,这可是原则问题。不过,虽然我学历史,但对这段历史不太熟悉,卓嘎也别争了,让我先请教专家,明天我们再给你们答案好吗?”
“好吧,政委,你可要说话算话。”赵永明说。
“政委,你可不能?”
“偏袒永明,是吗?放心吧,卓嘎,我只尊重事实,我们让事实说话吧。好了,你们回去吧。”
两人听了,点头,离开红军队部,一个回到红军驻地,另一个回了家。
晚上,政委找到老释比,向他请教。自从红军为寨子里的百姓挖出水井后,释比对红军很佩服,他也很感动,听政委说向他请教,连忙说不敢当。不过,对于政委提出的疑问,他也做了解答,并给政委唱了一段有关大禹的经文,政委才知道,大禹在传说在西羌也很多,而且还有很多遗迹。
第二天,政委让释比带他们去县城后的禹王庙,还去看了传说中大禹出生的刳尔坪,赵永明惊呆了。
“政委,怎么?怎么这里也有禹王庙?”
政委不时时机地教育他们,“大禹是我们中华民族共同的英雄,每个地方都有他的传说,我们汉族和羌族从古到今都是是亲兄弟,而且我们中华民族还有很多民族都是亲兄弟,大家都有相同的文化,都有自己的历史。”
“原来汉人好多东西都和我们一样啊。”一个羌民感慨地说。
“是啊,我们中华民族都是同根呀。大家知道我们红军为什么长征吗?”,政委拿出一张地图,让山里人看“大家看看,这就是我们中国的版图,它像什么呀?”
“像叶子。”
“像手掌。”
“像鸡公?”
“不对,鸡公背上没有突一砣。”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他们第一次看地图,显得很兴奋。
“这上边有我们青云寨吗?”
“啊,青云寨太小了,画不下来,不过,你们看到了吗?这是成都,从成都往西,汶山郡大概就在这里,而青云寨就在这个地方。”
“哪儿,哪儿呀。”
“要汶山郡的地图上才能看到青云寨。对了,大家再看这东方有个岛国,叫日本,他们一直就想侵占我们中国领土,在几年前的九月十八日,他们挑起九一八事变,可是国民政府却不抵抗,还让军队撤出山海关,整个东北三省落入日寇的手中,东北人成了亡国奴。而蒋介石却实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围剿我们红军,红军才进行长征,北上抗日的。”
“政委,我明白了,你们红军是好样的,我也要当红军,请收下我吧。”尔玛吉雄说到。
“尔玛吉雄呀,我知道,你的老师也是我们的同志,我希望你能像你的老师一样,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不过,你在羌山也一样能革命。”
尔玛吉雄暗暗下决心,要向他的老师那样,做一个共产党人。
姜保的儿子身体一直不太好,经常生病,尤其是咳嗽,稍微凉一点就会犯病,小孩子贪玩,看到别的小孩脱衣服到外边跑,他也跟着脱掉衣服满山跑,迎了风,看到别的孩子吃生黄瓜,他也跟着吃,结果闹病了,拉了两天肚子,已经脱水了,而且还发烧,病情很重。
姜保的父亲急得没有办法,又不好让儿子担心,于是到寨子里请老释比给他儿子化水。
“这,不好吧,现在已经有红军医生了,你还是找红军医生看看吧,我不是怕治不好你孙子的病,只是你儿子现在是政府的人。”
“是我请你给我孙子看病,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我还是相信我们羌人自己的东西。”
“你儿子的伤是红军治好的呀。”
“那是枪伤,我当然可以相信红军,可是我孙子的病还是请你给他化水好些。”
老释比只好同意了,他带上他的法器和柏枝,等东西来到姜保家,为江保的儿子作法,江保也回到家,看到释比来到他家,又是那一身行头,知道是父亲请释比来给儿子做法的,他很生父亲的气。
“阿爸,你这是干什么?又搞迷信,余大爷,你怎么还迷信呀,你忘记了你求雨没有求下来,还是红军为咱们寨子打水井吗?你那套不灵啦。”
一说到求雨的事情,释比就很生气,他拂手而去,姜保的父亲拉都拉不住,只好看着他离开。
“姜保,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好容易请来余大爷,你还把他赶走,我看你革命真的革得连儿子的命都不要了。”
“阿爸,你怎么这么糊涂呀,宝儿病成这样你不叫我送他去红军卫生所,也不让赵同志请红军医生,却请他来做法,他能治什么病。”
“胡说,我们羌人祖辈都信释比的法术,当年要不是余大哥,你的小命都完了,可是,你。”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现在有红军了,我们要信科学。”
“科学是啥玩意儿?”
“科学,红军医生就懂科学。我就是要让红军医生给宝儿治病。不要封建迷信的东西。我去请红军医生。”姜保说完便离开家。
“滚,永远不要回来。”姜保的父亲生气了。
姜保的父亲看着高烧的孙子,着急得流下眼泪。“宝儿呀,你阿爸不管你啦,他去革命啦,他把你余爷爷赶跑啦,说是给你请红军医生,可是,红军医生在部队上远着啦,等他来,你的小命就没有啦。”
突然他转向神龛跪下,边磕头边说:“天神呀,请你保佑我的孙子吧,别让他走,他还小啊,我给你磕头了。”
“大爷,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赵慧芬走了进来,看到姜保的父亲在磕头,便问到。
“赵阿姨。”床上的宝儿虚弱地叫了一声。
“宝儿。”赵破旧芬才看到床上的孩子,她走到宝儿身边,用手摸摸宝儿的额头,“呀,在发烧啦。我们的少先队员生病啦。”
“赵阿姨,爷爷给我请余大爷,可是,阿爸不让。”
“哦,为什么?”
“迷信呗,这山寨祖祖辈辈都是依靠老释比给我们化水,做法的,到现在成了迷信了,不能做了,这是怎么回事呀。”姜保的父亲还很生气。
“大叔,病了就要请医生呀,过去羌寨缺医少药,没有法子你们才用那种土方法的,可是现在我们红军有自己的医生了。”
“赵同志,你就不对了,虽然你们红军有医生,可是,我们还是相信我们的释比,我孙子上次病了就是释比给看好的,我不是不相信红军医生,我儿子姜保的伤是红军治好的,这不假,可那是枪伤,宝儿是病。”
“那姜保呢?”
“去找红军医生了。”
“糟糕,红军医生还在县城呀,一时半会回不来,宝儿的病不能耽误呀,还是请余大爷吧。”
“请啥呀,让我儿子气跑了。”
“我去请。”赵慧芬说到,她拿出自己的毛巾打湿给宝儿放在额头上,“我先给他降温,大叔别着急,我去请释比。”
赵慧芬来到释比家。
“余大爷。”赵慧芬叫了一声。
“哦,赵同志,你来?”
“大爷,我是想请你给人看病。”
“看病,我可不行,我那是迷信,你们红军不是有医生么?”
“大爷,是这样,姜保的儿子宝儿病了,他去请红军医生,可是红军医生在县城呀,一时半会回来不到。”
“那我就更不去了,人家革命啦,更不能信迷信了。”
“大爷,你还在生姜保的气呀,再怎么生气,看到孩子的份上还是给治一治吧。”
“我怎么能不生气?他姜保还是不是羌人呀,瞧不起我们释比,还说我的法术不灵了。我也生气呀,我这次求雨怎么就不灵呢?”
“大爷,别信他瞎说,什么叫不灵呀,要不是我弟弟瞎胡闹,那雨当时就下了,还有,要不是有你先祭祀,我们挖井也不会出水呀。”
“赵同志,你是在逗我吧。”
“怎么会呢?大爷,其实,我们汉地也信这些啦,还有,治病也不一定要靠药呀,有的时候也得靠土方,我小时候生病了,外公也会用土方给我治病,我们红军也用土方治病呀。我们红军的医生也夸过您的刀口药很有效呀,还有羌人的正骨术,也是他很感兴趣的,他还说要向您讨教啦。”
“可是,姜保的伤是红军医生给治好的。”
“那是因为他的伤口感染了,所以才不容易好的。”
“别说了,冲着你赵同志的面子,我去给那孩子治病。”
老释比来到姜保家,姜保的父亲几乎跪了下去,他眼泪都流了出来。老释比给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宝儿的床前,开始给宝儿治伤。
正在老释比为江保的儿子治疗时,暗藏在羌族山寨的国民党特务和一些土匪闯了进来。
“你们来干什么?”赵慧芬问。
“我们来请余大爷为我们做法。”为首的说。
“没看到大爷正在给孩子治病吗?”赵慧芬问。
“我们的少奶奶也生病了,也需要大爷给治一治,再让大爷算一算,少奶奶什么时候能有小少爷。怎么样,余大爷,请吧。”为首的说。
“你们有钱人家病了不是上县城看洋医吗?找我这个老汉干什么,再说,你们少奶奶身子金贵,我可看不了。”释比冷冷地说。
“嘿,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是活腻了,来人,把余大爷请到我们府上去。”
几个人要来拉余大爷。
“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下敢抢人吗?”赵慧芬问。
“我们是。”其中一个土匪想说什么,被首领制止了。“你别管我们是谁,你不就是红军的女队长吗?你们红军不是我们羌人的朋友吗?那你不要余大爷到我们府上,就请你们红军的医生给我们的少奶奶看病吧。”
“原来是你们呀,对不起,我们红军医生是男人,不看妇科,余大爷也不看妇科,你们的少奶奶病了应该到县城去呀,要算生男孩还是生女孩,很简单,到成都找洋医院查一查就知道了。”
“我们找谁看病,你们管得着吗?我们就是要找释比看,怎么着。”
“你们让男人给你们少奶奶看病,也不怕男女授受不亲呀。”赵慧芬笑着说。
“他妈的,少废话。”
土匪首领抽出枪对准床上的孩子,“老子杀了他,看你们还怎么看病。”
“把枪放下。”赵慧芬喊到。“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杀人?这是你们主子叫你们这样做的吗?我们红军一直把他当成羌族上层人士优待他,他还想干什么?连孩子都要杀吗?”
“这?”那土匪首领怔住了,他也不敢随便开枪。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让他别一有风吹草动就想耍什么花样,我上次说过的话他还没有忘记吧。”
“你知道我们的主子?”那人大吃一惊。
“当然知道,我们是打过交道的。”
“对不起,红军同志,我们冲闯了你们。”那人手一挥,几个人离开姜保的家,向外边走去。
“大爷,继续吧。”
余大爷点燃柏枝,开始。
他们并不知道,那伙人并没有走远,他们正是马头人从山上请的一伙土匪,他们来姜保家明说是请释比,其实是想绑架姜保的儿子,因为姜保和尔玛吉雄将马头人吊起来打,让马头人一直耿耿于怀,他想出这口气,当然也想警告羌民,不要与红军走得太近。
自然,他的人不敢出面,因为他还不敢公开和红军对着干,这伙盘踞在维顶山的土匪头子姓陈,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红军来后,他的行为收敛了许多,不过,附近寨子的头人总会找到他,给他一大笔钱,让他去对付与红军走得近的羌民,或者赤卫队农会的干部,他总是把活做得干净利落,请他的头人也多,他的身价也高。
龙山的朱头人也请这伙土匪帮他忙,就在尔玛吉雄回山寨劝他父亲不要与红军为敌的那天,土匪头子正在他们家赴宴,当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顿饭不是白吃的,第二天,寨子里一个给红军带路的农民就消失了。
马头人当然不敢对付尔玛吉雄,不过,像姜保和卓嘎那样的普通人就列入他的名单里了。
这伙土匪没有想到,姜保家居然有红军,虽然只有一个女人,但他们也知道那是红军工作队队长,她的丈夫郑团长更是让他们闻风伤胆的人。
他们不知道红军到底有几个人,到姜保家来干什么,于是,只好说请释比为他们的少奶奶看病,想把释比支走,可是释比却不配合,而女红军对他们的指责也让他们害怕。
他们并没有说过马头人,可是女红军却猜出是马头人请他们做事,只是不知道他们是针对姜保的儿子。他们怕说得太多引起赵慧芬的怀疑,于是,借故离开,但却不甘心,于是想从窗口搞袭击。
他们一个人驼着另一个人,爬向窗口,将枪伸进窗户,对准里边床,释比正在做法,枪口正对着释比,土匪想等释比移开身体就开枪打死小孩,谁知,释比半天不移动。
“大爷,小心。”赵慧芬突然抬头看到从窗外伸进来的枪,她冲过去推开释比,扑到孩子身上,枪响了,赵慧芬肩膀上中弹,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想掏枪向窗外射击,却软下去。
正在此时,尔玛吉雄带着赤卫队赶来,他开枪射击打死一个土匪,土匪狼狈逃跑,尔玛吉雄冲进姜保家,看到赵慧芬趴在床上,保护着宝儿。释比在一边吓坏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开枪,刚才的场景吓坏了他,还有姜保的父亲更是吓得发抖。
尔玛吉雄扶起赵慧芬,看到赵慧芬的肩膀上流血,他用手捂住,血却又从他手指缝里流出来,流到床上,和宝儿的身上,宝儿昏迷着,什么也不知道。
“余大爷,你的药呢?”尔玛吉雄叫到。
“在家呀,我没有拿。”
“怎么回事呀,这药怎么在家呢?这可怎么办?赵大姐,赵大姐。”
姜保带着红军医生来了,他冲到宝儿身边,看到宝儿脸上的血,“宝儿,你怎么啦?”
“别叫啦,宝儿没事,赵大姐为了保护你的儿子受伤了。”
“啊。”姜保回头看着赵慧芬。
红军医生让尔玛吉雄将赵慧芬放在床上,脱掉她的军装准备给她治伤,才看到眼前全是一群大老爷们,于是,将他们哄出去,又吩咐尔玛吉雄叫尔玛依娜来帮忙。
尔玛吉雄立刻跑尔玛的家,将正在绣花的尔玛依娜拉起来往外跑。
“干吗,干吗,人家在绣花呀。”尔玛正在绣花,没想到尔玛吉雄将她拉起来,线掉了一地。她生气了。
“绣什么花呀,人家赵大姐受伤了。”尔玛吉雄急吼着。
“啊。”尔玛依娜一听,也顾不上收拾那些针线和布了,连忙跟着尔玛吉雄跑出家,往姜保家跑去。
红军医生给赵慧芬简单处理伤口,上药包扎,止住血,然后又给宝儿看病,宝儿是重感冒,还有轻微的拉肚子,他给宝儿开了药,可是,红军治感冒的药也不多,于是,他问释比,释比想起了,于是,他让姜保放心,他到山上去采药,红军医生要他小心。
姜保家窄小,赵慧芬一个女人住在他们家治疗伤口显然不合适,尔玛吉雄带着尔玛依娜走了过来,他们要把赵慧芬带到他们家治疗。红军医生同意了。
尔玛吉雄将赵慧芬背起来走出姜保家。红军医生也跟着出门,出门前对姜保吩咐着,说他等一会儿来看宝儿。
“医生,你放心去吧,别过来了,救赵同志要紧,你一定要救活赵同志呀,她可是好人。”
“放心吧。”
“好好照顾宝儿,工作上的事有我们。”尔玛吉雄对姜保说。
姜保点头,他没有想到,他离开自己家,家里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要不是赵慧芬,他的宝儿就没命了,是谁这样恶毒呀,连孩子都不放过,难道是马头人,他想警告自己,别和红军走得太近。
哼,你马头人要这样做,姜保就对你不客气了,我姜保偏要和红军在一起,偏要革命。
姜保心里想到。
尔玛吉雄在将赵慧芬背回尔玛家,放在床上,尔玛依娜和她的阿妈给赵慧芬换衣服,喂水,赵慧芬醒过来。
“赵大姐,你醒了。”尔玛依娜问。
“嗯。”赵慧芬点头,“吉雄,宝儿怎么样?”
“孩子没事,大姐,那伙土匪被我们赶跑了。”
“不是土匪。”赵慧芬说。
“哦,不是土匪。”
“哦,可能是土匪,但他们背后有人支持。”
“谁呀?”
“马头人,这下,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开始,他们进来说是要请释比老人的少奶奶看女人的病,我还以为他们是想对付释比,谁知,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那我们怎么办?”
“还是不动他,告诉姜保,要小心,当然,你和卓嘎也要注意。”
“嗯。”
这时红军医生走过来。
“孩子怎么样?”
“孩子是重感冒,还有一点拉肚子,只要有退烧药就行,可是。”
“可是什么?”
“我们的药不多。”
“必须先给孩子,我们大人可以克服一下。”
“那好,对了,我请释比老人上山去采药了。”
“哦。对了,小张,有空你和释比老人多探讨一下,羌族的医药对我们有用啊。”
“赵队长,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红军医生说。
“是啊,赵大姐,你看你伤成这样还想着别人。”尔玛吉雄说到。
“我这点伤,几天就好了。”
“什么呀,赵队长,那子弹还在你的肩膀里边,怎么是一点伤呢。”
“那你给我取出来呀?难道让它在我身体里边发芽长大开花结果呀。”赵慧芬说到。
这句话让大家笑起来,她也笑起来,却拉动伤口,她痛得咬牙。
“说得容易,取出来,这得动刀呀,这麻药也用完了,还没有来得及到成都买。”
“那就别用呀,就算能用,我也不用,给受伤的战士用。就这样动刀子吧,我能忍受。对了,你们这里有蔓陀萝花吗?用蔓陀萝泡酒就制成麻沸散,那就是古人的麻药呀。”
“什么蔓陀花呀,没见过。”
“我服了你了赵队长,那华佗的麻沸散早就失传了,怎么制,谁也不知道,你以为把蔓陀萝花和酒泡在一起就行啦,那蔓陀萝可是剧毒。这科学的东西不能马虎。”
“又来一个科学。好,我就不科学了,我用精神。小张,你就这样给我取子弹,行吧。等革命胜利了,我真要好好学习科学了。”
“赵队长。”
“别犹豫了,来吧。”红军医生打开医药箱,取出手术刀和消毒棉,又让尔玛依娜找来一卷布让赵慧芬含住,然后让尔玛吉雄抱住赵慧芬的上身,依娜压住赵慧芬的腿。
他将包扎伤口的绑带打开,清理干净上边的药,用酒消毒,然后开始用手术刀划伤口,一股钻心地疼痛向赵慧芬袭来。她颤抖了一下,牙关紧咬着,双手握成拳头。
尔玛吉雄抱住她。
医生继续做手术,赵慧芬忍受着巨大的痛,头上汗水不断涌出,尔玛的阿妈心痛地为她擦汗。
“大姐,痛就叫吧。”
赵慧芬摇摇头。
红军医生给她取出子弹,然后重新包扎好伤口。
尔玛吉雄将她放在床上,此时,赵慧芬好像用尽了全部力气,很疲惫地躺下了,合上眼睛。
突然,她坐起来,叫到:“孩子,我的孩子。”
红军医生说:“放心吧,孩子没事。”
“是啊,宝儿没事。”尔玛吉雄理解错了,以为她在想宝儿。
“不,是我的孩子。”赵慧芬急了。
“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事,放心吧。”红军医生安慰到,赵慧芬放心地睡下了。
红军医生才向尔玛吉雄他们解释,赵队长一直怀着身孕,但却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而是坚持行军打仗,还深入羌寨做工作,这关键作用受伤对她的身体也是很大的伤害。还有,别说麻药缺少,就算有麻药,他也不敢给赵慧芬用,因为麻药对胎儿影响很大。
听到赵慧芬怀孕的事,大家都惊叹了,他们更为赵慧芬感动。
宝儿的病好了,他又开始活蹦乱跳,满山跑了,他认赵慧芬为姨,赵慧芬也非常喜欢他。
赵慧芬的伤也没有什么大碍,老释比的草药也很管用,伤口愈合也很快。
这期间,马头人也来看望了她,还送了一些补品,不过,越慧芬却没有要,红军医生赍她向马头人解释,赵队长身子不便,这些补品她无法受用,请马头人收回,马头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收回。
马头人对赵慧芬说了,让她安心养伤,有什么需要的就叫人去找他,赵慧芬也说了几句客套话,马头人便告辞了。
老释比和红军医生结下浓厚的友谊,释比老人告诉了红军医生许多羌医药知识,红军医生也把自己的听诊器送给老释比,当老释比戴着听诊器听到人的心脏跳动的声音时,他震憾了,他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能听到人心跳的声音,还那么真切,那声音就像鼓点一样。这难道就是科学?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东西产生的怀疑,对科学有了向往。转眼间,又到了祭山会的时间,羌族最隆重的民族节日为“祭山会”(又称转山会)和“羌年节”(又称羌历年),分别于春秋两季举行。春季祈祷风调雨顺,秋后则答谢天神赐予的五谷丰登,实际上是一种春祷秋酬的农事活动,却始终充满浓郁的宗教色彩,更折射出远古神秘文化的光辉。当然,近年来由于战火不断,又加上叠溪这活动已经好几年没有搞了。
今年,大家想热闹一番,可是,红军来羌山,许多寨子已经破除迷信,连释比都交出了法器,还能搞么?
虽然红军也表示不反对羌民的宗教活动,但说不定风头一变呢?
而红军内部对这事也争论很多,到底是同意羌民们搞祭山会,还是不同意,都拿不出定论来。
红军内部对政委和赵慧芬同意羌民求雨活动,尤其是政委居然向龙王跪拜也有意见,他们甚至批评赵慧芬的工作组到青云寨工作快三个月,没有什么起色,寨子里的革命工作没有其他寨子那样突出。
对此,李政委却不同意他不但表扬赵慧芬在工作中有理有节,而且有相当敏锐的政治头脑和足够的警惕性,而在救护羌族老人和孩子那件事上也表现她沉着机智和勇敢,以及自我牺牲的精神,这件事对羌民心中的触动,很大,他们也由衷地拥护红军。
他甚至说,赵慧芬所做的工作将在红军离开羌一,直到不可估量的作用,将会在羌民心中种下火种。
对于政委的这句话,大家觉得过于夸大其词,但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也难怪,在当时,对于少数民族政策执行的分寸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把握,只好参照红一方面军那样做。因此也同意李政委他们的意见,让羌民们乐一乐,当然增加军民渔水清。
政委回到寨子,与赵慧芬商量着,他告诉赵慧芬首长同意羌民们搞活动,当然他也想看一看这种很有常有民族文化特色的活动。只是担心活动中有特务混进羌民中制造混乱,于是,他们叫来赵永明和尔玛吉雄,让他们提高警惕,严防土匪和国民党特务的破坏活动。
六月初六这一天,活动开始了,一大早,老释比就穿戴整齐,身上穿着他平时舍不得穿的盛装,头戴猴皮帽,脖子上挂着长长的念珠,一手持法杖,一手拿着羊皮鼓,带着他的徒弟,走出家门,来到寨子的蜥蜴坝中,此时全寨子的人都已经聚集在那里,马头人一家人也等待着,自然,缺少不了宋先生。
宋先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有着浓郁民族风情的活动,他感到很好奇,尤其是释比的装扮更吸引了他,他想问好多问题,但见释比忙着,也不好多问。
红军早早就已经在晒坝和神树林周围警戒起来,只有政委和尔玛吉雄和村民在一起。
当马头人和宋先生来到晒坝时,尔玛吉雄对政委悄悄说了一声,“宋先生。”政委点点头,其实就算没有人介绍,他也一眼认出这位宋先生了,而且也看出这个人气度不凡,不像一般的商人。他迎了上去。
宋先生往红军这边一看,也知道这是一位红军首长,于是迎了过去。
“宋先生,你好啊。”
“红军首长,您好,请问。”
“这是我们的李政委。”一位红军战士介绍到。
“啊,是李政委呀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我们到是早就听说宋先生为羌族同胞做了不少事,还平息了羌寨数百年来的械斗,哦,还成全了一对羌寨的罗米欧和朱丽叶的爱情佳话,不简单呀。”
“哦,李政委也知道罗米欧和朱丽叶?”
“呵,在大学还排过这出文明戏啦。”
“李政委真是能文能武呀,请问李政委过去?”
“哦,我从军以前是在震旦大学历史系就读。”
“那后来?”
“校园虽大,却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呀。”
“李政委忧国忧民,真让人敬佩呀。”
“哪里,宋先生也不简单,怎么,在羌寨还习惯吧。”
“呆久了就习惯了,这里山清水秀,民风纯朴,又远离战火,还真不错。”
“是啊,这里的老百姓很朴实,对人真诚,让我们很感动呀。”
“政委也来参加羌民的祭山活动?”宋先生有些奇怪。
政委当然知道宋先生问话的用意,“怎么不妥吗?我们和羌民本来就是一家人嘛,你不也一样吗?”
“这?”
活动正式开始,大家来到神树林,这是村西北高山处的一片茂密的树林,很难想象,干旱缺水的青云寨还会有这样一片茂密的树林,还有一片青绿,两年前的地震对这片神树林没有任何影响,红军与国民党在这里的几次战斗,炮火将天空都映红了,火光将周围的草木点燃,可是神树林依然没有受到损伤,真可谓神树了,走进这片树林都让人感到肃然起敬。
神树林前边有一大块空地,空地依山傍水,那水不过是一条小溪而已。在这里,有一个天神塔,祭山会就围绕天神塔进行祭祀活动,天神塔高约3-4米,状如锥形,顶端有一块较大的白石,周围放数块小白石,以象征其民族信仰的各个神位。不过,这塔到是不幸被弹片削去一只角。
参加活动的村民们在释比的带领下来到这里,政委看到那缺角的天神塔,笑着问宋先生:“宋先生,你看,这真是凡人打仗神仙遭殃啊。”
宋先生也笑起来:“是啊,这历来战争都是不受欢迎的,都是给人们借来灾难的,还是不打仗好啊。”
“那可不行呀,我们不打,人家要打,怎么办?只好还击吧,你看,现在日本人打进我们家了,你们委员长又是找人调停,又是斡旋的,可是,东三省还是丢了,日本人的脚步也没有停下啊。”
“政委,咱们还是不谈国事吧,看看这羌族的风情歌舞,看看释比的神力,在这美丽的山水中放松我们对立的情绪好吧。”
“是啊,团结为重,也希望宋先生为羌民做更多的善事,在这里能见到你这样的朋友,我还是很高兴的。”
“我一直不过问政治,所以也不喜欢成都的繁杂,到是这羌山的秀美和羌人的纯朴吸引了我,我也想为他们做更多的事。对于红军的主张我是坚决拥护的,你们来了不到三个月,为这里的百姓做了那么多事,让人敬佩呀。”
“哪里,哪里。”
“对于你们红军革命队伍的赵同志,我听到羌民很多,他们对她赞不绝品呀,我也很佩服这样的女子。”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释比已经带领众人围塘而转,口念封山、育山、敬山的经典,他们听不懂,但那声音高亢悠远,让人敬畏。通司给他们解释着,如果是三年一次的祭山会,众释比还要为古羌部族、古羌部族的迁徙、部落英雄而诵经,时间时间长达1—2天。
其实,政委通过释比老人也了解了不少羌族神话传说,知道在羌人的神话传说中,羌人是天神的外孙子民,女娲视木吉卓及其祭师阿巴木拉来自上天,他们凭借高耸入云、白雪皑皑的雪隆包来到凡间。羌人祭天神就选择了离天最近,曾经降神于斯的雪山之巅作为圣山。天神塔的白石作为雪山的象征、并树斗斛于腰,呈现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景象,神塔能传颂出心灵与天地的碰撞,能迸发出灿烂的火花,这是古老羌民族的神圣信仰。
不知为什么,此时,两位不同信仰不同阶级的汉人都被这庄重的传神活动,被羌族宗教所震憾,他们静静地在一边观察着活动过程。
青云寨还是以古老的羊图腾为崇拜,他们祭山所献的祭品是一只洁白的羊,那只羊身没有一丝杂毛,洁白如云。被杀时都让人不忍心,妇女居然流泪了。
祭祀完毕,这只羊自然被投进大铁锅里煮熟,让大家分食。巨大的铁锅里煮着羊肉,肉汤沸腾着,热气腾腾,映得一个个脸红红的。
大家手牵手围成一圈子开始跳锅庄,红军也参与到里边和寨子里的人载歌戴舞,场面很是壮观。
晚上,篝火熊熊,大家围在一起唱山歌,释比敲击羊皮鼓唱起三坛经,歌声中讲述羌人的历史。
红军要离开羌寨了。
这段时间,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想到红军将离去,心里都很难受,尤其是像尔玛妈妈一群妇女,她们背水的时候都要议论这事,说着说着就想哭。
虽然她们和红军争执过,虽然她们曾经因为自己的女儿变野了,而不满,但从内心来说,她们还是喜欢红军的,觉得红军来了后,大家的笑容都多了许多,感觉像变了一个天似的。对于红军中的女队长赵慧芬,她们更加佩服。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能干的女人,她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而且让人那么信服。
当然,她们也少不了要说说谁谁的儿子要跟红军走呀,或者开玩笑说谁要收一个红军女婿。当然只是说说而已,她们也知道,红军看不上这些村姑的。
而年轻人的想法不一样,许多年轻人想报名当红军,尔玛吉雄的心也动了,他再次向尔玛依娜提起当红军的事。
尔玛没有说话,她只顾自己绣花。
“尔玛,你说话呀,你同不同意我去当红军嘛。”
而玛还是没有说话,还是绣着花,可是,一滴泪却不争气一滴落下来。
“我,我觉得红军是好军队,是穷人自己的队伍,还有,红军北上抗日是为了国家,我们年轻人不应该只想着自己的小家呀。”
突然,尔玛依娜叫了一声,“哎呀。”
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尔玛依娜,只顾自己说话的尔玛吉雄抬起头,看着尔玛依娜,“怎么啦。”
“不用你管,你走吧。”
尔玛吉雄却抓住尔玛依娜的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绣花都扎着手,尔玛,我真的不是为了红军里边的卫生员,我真的。”
“别说了,尔玛哥哥,你让我怎么办?你当红军是光荣的事,我能拦你吗?我怎么能让你做个没出息的男人,整天只守着老婆孩子?你因为去打天下,应该像大禹那样,可是,可是我只是一个女孩呀。”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其实,我也会想你想得心疼。”尔玛吉雄搂住尔玛依娜。
“可是,我还是想让你去当红军,尔玛哥哥,我想好了,我是一个女子,所以我会哭,但是,我是羌族女子,我不会没有出息,你去吧,只要你记住你的尔玛妹子就行了。”
这时,尔玛依娜的母亲走了进来,她已经听到两人的对话,也知道女儿和女婿都有当红军的心思,只是为了她才留下的。
“依娜,吉雄,你们两都去当红军吧。”
“阿妈,你说啥呀,我们都走了,谁照顾您呢?”
“阿妈动得了,不用你们照顾,我知道,吉雄如果不去当红军,心里不踏实,而你如果不跟着吉雄走,唉,你们年轻人的心思谁不明白呀。”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样,听阿妈的。阿妈懂,红军是穷人的队伍,革命才是大事,你们跟着红军是没错的,只是,在走之前一定要把你们的事情办了,让阿妈放心。”
“嗯,阿妈,我们会的,我们还要请赵大姐她们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做通了阿妈的工作,尔玛吉雄和尔玛依娜两人就直接去找郑团长报名。
走到半路上,尔玛依娜打退堂鼓了,“吉雄哥,红军会要咱们吗?”她心里没有底。
“说什么呀,怎么会不要我们呢?我可是赤卫队长,你呢?也走村串寨宣传革命,我们一心想革命,肯定会同意的,郑团长早就要了我的呀。”
“可我?”
“你可以继续做宣传员呀,也可以做卫生员。”
“瞧你,好像你是红军首长一样,给我安排任务。”
尔玛依娜笑了起来。
“走吧,不许说红军会不会要咱们的话了,也不许说不当红军的话,这次我可不听你的。”
“没有我的同意,你休想。”
“嘿,只要我尔玛吉雄要走,谁也拦不住我。”
“我也拦不住你?”
“当然。”
“吹,上次我怎么就拦住你了呢?我不让你去,你就乖乖的说不去了嘛。”
“什么呀,是你不让我去了吗?我是当赤卫队长,再说,那时红军不是没有走吗?现在不同了,红军要走了,我当然要跟着红军走,要不,我跟谁干革命呢?”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红军工作队驻地。
在工作队的大院里摆着两张桌子,两个红军正在给报名参军的青年登记,那些青年见尔玛来了,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向那些青年打招呼,然后直接往队部走去。
他们走到队部门口,尔玛吉雄喊了一声报告,里边有人叫声进来,两人走进去。尔玛依娜第一次进这里来,她很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政委和赵慧芬正在谈论什么,赵慧芬情绪低落,但看到两人她还是立刻起身,让坐。
“是你们呀,来,来,来,坐,坐。”
尔玛吉雄像主人一样找了一张凳子坐下,而尔玛依娜却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依娜,坐呀,到了赵大姐这里还客气啥?快过来,坐在大姐身边。”赵慧芬将尔玛依娜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只是她还是很严肃的样子。
“你们俩到这里来?”
“政委,我要当红军,要参加革命,请收下我吧。”尔玛吉雄急切地说。
“哦,你要当红军?那小依娜呢?”政委看着尔玛依娜问。
“我也要当红军,”尔玛依娜站起来,“赵大姐,政委,收下我吧,虽然我没有什么本事,但我不怕苦,我可以学,我要当卫生员。”
“可是,你们的阿妈?”
“阿妈支持我们当红军,她说她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不让我们担心,说革命才是大事,说红军是好队伍,跟着红军干没错。”
“吉雄同志,你呢?”
“我是坚决要跟红军干革命,跟红军走到底,我是男人,怎么能守着老婆孩子,不去干一番大事业呢?我要北上抗日。”
“嗯,你们的革命决心很坚决,而你们的阿妈也深明大义,这让我们感动,我们来羌山才几个月,羌族同胞对我们的热情让我们感动呀,我们谢谢你们。”
“政委,说啥呀,你们红军为我们羌山做了多少事呀,你们来了,我们才觉得活得像个人样,我们才应该感谢你们。”
“可是,如果革命需要你们留在羌山呢?”政委问。
“啊,什么?”
“是啊,我们想让你们留下。”
“为什么?”尔玛吉雄问。
“我阿妈同意我们当红军,她说过的,她同意。”
“是啊,你们阿妈同意你们当红军,可是她是忍住怎样的难过才送女儿和女婿离开自己身边呢?其实,这一路上我们看到过太多的老妈妈送自己的儿子当红军,我们带着好多老妈妈的儿子。可是,有的也许还有一天能见到自己的妈妈,也许有的却永远也见不到了,而他们的妈妈在苦盼。”
“我知道,革命是会流血牺牲的,可我不怕。”尔玛吉雄说。
“我也不怕。”尔玛依娜说。
“当然,让你们留下,一方面是因为小依娜的阿妈,可是,最主要的并不是这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呢?”
“吉雄同志啊,就因为你是龙山寨头人的儿子。”
“什么?你们怎么能这样,我已经和朱头人断绝关系了,我说过,只要他与红军为敌,我就带你们打龙山寨,你们怎么能。再说,人家安土司都能参加革命,那我为什么就不能当红军了?”
“吉雄同志,你误解了。我们并不是在拒绝你革命,出身不由己,道路自己选择,我不是工农干部,你赵大姐更是剥削阶级出身的,还受到委屈,可是她的革命意志一样没有动摇。我想告诉你的是别人怎么样,我不管,我从来不会以出身来论参加革命的资格。”
“那你怎么还提我阿爸的事呢?”
“我们走了,可是国民党反动派会反扑的,头人们还会来报复的,所以,我们留下的人要继续和他们斗争,要是都走了,那么羌山的革命斗争谁来领导呢?”
“我们觉得你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领导人才,还会打仗,你留下比跟着我们更有作用,所以,为了红军,我们想请你留下。”政委说到。
“政委所提到的你的身份不是不要你参加革命,而是说这一点是你留下来的最好条件,虽然你回龙山寨,你阿爸没有见你,也没有听你的意见,可是,你阿爸也没有和我们红军做对了,说明你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赵慧芬说。
“今后这羌山的斗争更加复杂,敌人会更加疯狂残酷,马头人会对你们进行报复的,可是,有你阿爸罩着,他恐怕也不敢对你怎么样,这就是你和姜保不一样的地方,姜保当红军我们就同意了。”
“什么,姜保,姜保要走?”
“是的,按理说,他上有老下有小,应该在家尽孝,可是,为了保护他,我们只好带走他。”
“这也是,姜保大哥本来就是马头人眼中钉,肉中刺,他应该走,而我。”
“你留下继续在羌山领导大家和敌人斗争,这也是革命,不但你要留下,你们的赵大姐也要留下。”
“啊,赵大姐,你也留下呀。”
赵慧芬情绪低落,也没有说话。
“大姐。”尔玛依娜有些高兴,可是,她见赵大姐没有说话,她也不好多说话。
“你们留下的,担子也不轻呀,你们遇到的困难可能比我们更多,所以,无论如何,你们都要挺住,要坚定革命信念不动摇啊。”
“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干。”尔玛吉雄说。
“怎么样?小依娜,还想跟着我们部队走吗?”
“那我不走了,吉雄哥,走,我们回去告诉阿妈。”两人手拉手离开队部。
“政委,我想不通。”赵慧芬说。
“哦,怎么想不通呀?”
“我为什么不能跟着大部队走,我的伤早就好了,我能走。”赵慧芬倔强地说。
“可你是孕妇。”政委认真地说。
赵慧芬神情暗然下来“我就知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呀,怎么就有了这个包袱,都是这个小东西拖累了我。”
“你怎么能这么想,孩子是革命的后代,是我们事业的接班人,你怎么能说是拖累呢?老郑知道了会多伤心?老郑为了革命,一家人都没了,他就不能有个后?你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我?”
“前边的道路怎么样,我们不知道,板桥一带老郑他们打得很艰苦,也许我们也得走红一方面军的路,过雪山草地呀,听打前站的同志说,那雪山草地的苦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你可以,但你肚子里的孩子呢?还有,你以为你留在羌山是享福吗?你遇到的困难肯定会更多,敌人也更加疯狂呀。同志,你的担子不轻呀。”
“政委,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会提起这副担子的。”
“你们要保护好和我们亲近,同情我们红军的羌族同胞,像姜保的父亲和儿子,人家跟着我们红军走了,他们的亲人我们应该好好保护。”
“知道,我不会让他们像郑团长的家人那样遭遇不测的。”
“还有释比老人,你知道,羌族没有文字,文化的传承全靠他们呀,还有,他们又是羌人的医生,羌山的人们离不开他呀。”
“释比老人,我想,没有谁敢动他吧,除了我那个不懂事的弟弟。”
“是啊,他的威望很高,没有人敢动他,可是他和我喝过酒,和我们红军走得近,马头人不敢动他,可是国民党的人就不一样了。”
“那好,我一定保护他。”
“小心,要保护好自己。”
“政委,放心吧。”原来,赵慧芬正在安排工作队为报名参军的羌族登记的事,政委找到她,对她说,经过组织研究决定,让她留在羌山干革命,她当时就情绪很激动,和政委争辩着,还没有等政委说服她,尔玛吉雄和尔玛依娜来参军,这下两人有了共同目标,说服尔玛吉雄他们留下来。
本来,郑团长是看好尔玛吉雄这个青年的,可是最后让政委说服了,同意将他留下。而在说服尔玛吉雄的过程中,赵慧芬也明白过来,政委一说,她思想也通了,赵慧芬不再闹情绪。她决定无论如何都得把孩子带大,把羌山的革命工作搞起来。
姜保一直不敢告诉父亲和儿子他参加红军的事情,好几次他想说出口,可是最终没有说出口,他参军是瞒着父亲进行的,他以为他是孩子的父亲了,红军不一定能批准他参军,可谁知,他一报名红军就同意了,而尔玛吉雄却没有被批准,他也不知道原因,尔玛吉雄也没有告诉他,因为政委说过,要他别告诉别人不能参军的真实原因,他只好说,尔玛的妈妈年龄大了,舍不得他们走。
其实,姜保的年龄并不大,才二十六岁,在红军部队中,像他那样大年龄的也不少,只是他结婚早,有孩子而已。
因为他要离开羌寨,离开自己的父亲和孩子,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所以,尔玛吉雄要他回家多陪陪父亲和孩子,农会的事他做了。
于是,他每天晚上都在吃晚饭前就回家,一回到家就陪着儿子玩,儿子如果不在,他就会到儿子喜欢去的地方找到他,然后将儿子扛在肩头上回家。
宝儿坐在父亲的肩头,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其他孩子都很羡慕他,他也觉得奇怪,父亲从来没有像这样对他好过。
回到家中,两人总是没大没小的玩着,姜保当坏人,儿子当红军,两人玩抓坏人的游戏,要不,姜保就给宝儿讲故事,讲大禹治水,讲《羌戈大战》,讲姜维,当然,也讲他从红军那里听来的战斗故事。
宝儿的眼睛黑黑亮亮的,盯着父亲,看到这双纯洁得像小鹿的眼睛,姜保的心动了,他真的舍不得离开儿子。
除了陪儿子以外,晚上,姜保也陪着父亲坐在火塘边,两人也不说话,只是抽着兰花烟,一口又一口,有时,连松明子也不点,整个屋子里只有火塘的火光和兰花烟的火光。
白天,他便去水塘背水,到山上去砍柴,砍的柴堆了一屋子。
“姜保,你有啥事情?”终于,有一天,姜保的父亲问儿子,他实在忍不住了,儿子所做的事情太反常了。
“阿爸,没,没什么?”
“两爷子之间还有什么事情不好说的,快说,别让人心悬吊吊的。”
“阿爸,原谅我。”
姜保向他父亲跪下,给父亲磕头。
姜保的父亲明白了,这就是儿子说过的忠孝不能两全。“你参加了红军?”父亲问。
姜保点头,却说不出来。
“唉,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父亲叹气。
“阿爸,我说过,我一定要跟着红军走,永远也不动摇,阿爸,您就成全我吧。”
“阿爸能阻止你么?你做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我还能阻止你么?你也别像个女人那样,要走就好好走,好好跟着红军干,别给咱们羌家人丢脸。对了,尔玛吉雄也要走吗?”
“他没有报名,说是尔玛的阿妈老了,离不开他们。”
“也好,你们年轻人不能都走呀,你们都走了,我们就没有依靠了。”
“你不是说靠马头人么?”
“屁话,我当时还不是为了你,谁知那马头人连你的儿子都要杀,要不是赵同志,宝儿的命就没有了。”
“阿爸,我不在,你要带好宝儿,要小心。”
“还用你说,宝儿是我的孙子,是我们姜家的根,我不好好照顾他么?你在外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枪子是不长眼睛的,自己要多留心。”
“阿爸,我参加革命早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我不怕死。”
“废话,人都死了还革啥命呢?”
“这到是,可我不能当孬种。”
“让你小心一点就是当孬种呀。”
“我错了,我记住阿爸的话了。”
父子两摆了很长时间的龙门阵,直到火塘里的火暗淡下去了,才休息。
尔玛吉雄的工作忙起来,他组织寨子里的群众为红军畴集军粮,尔玛依娜和寨子里的妇女们又开始为红军做军鞋,姑娘们边做军鞋边唱歌。
卓嘎也没有参加红军,本来他报名,可是他阿妈来哭死哭活地反对,他又是孝子,所以只好着罢,他也跟着尔玛吉雄四处为红军畴军粮。
这段时间,寨子里更加热闹,大家都在谈论红军的事,就像红军刚到羌寨一样。
赵慧芬也摆脱了低落的情绪影响,积极投身到工作中,她挨家挨户到参军青年家中做慰问,做通一些不愿意送孩子参军的羌民的工作。她几乎每走一家,都有妇女守着她哭,或者拉着她的手哭诉。他们舍不得自己的儿子离开,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家,也没有离开阿妈,她们牵挂呀,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他们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家,而且孩子参军要打仗,那枪子不长眼睛,她们怎么能不哭呢?
其实,这些妇女还是开通的,她们毕竟没有反对儿子参军,还有一些却是拼命反对,比如卓嘎的母亲,她知道儿子要当红军,居然要上吊,这下卓嘎也不敢报名了。相比之下,这些做母亲的还算好,还没有以死威胁儿子。而且有的孩子都已经订婚了,这样一来,女方家长就只好退婚了。
“赵同志,你们能不走么?我们也舍不得你们呀。”
“其实,我们红军也舍不得离开你们呀,可是,我们不能不走。不过,我不会走的,我留下来和你们在一起。”
“真的,那就好,赵同志不走。可是,我们的孩子还是要走。”
“相信吧,你们的儿子他们会回来的,只要革命胜利了,他们就会回来的。”
“可是,我怕。”
“相信吧,你们的天神会保佑他们的,这些羌寨的孩子是他的儿子呀,他能不保护么?”
“赵同志,红军是好军队,是天神的兵,我们的天神会保佑你们打胜仗的。”
“借你们的吉言,我们早日打败日本鬼子,打败国民党反动派,革命胜利了,你们的孩子就回来了。”
“那红军啥时候回来呢?”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红军一定会在羊角花开放的春天回来的。”赵慧芬满怀信心地说。其他妇女也被感染了,她们不再伤感。
赵慧芬做的另一项工作便是到红军医院看望并安排伤员。
当她走进维顶山深处,走进马头人曾经呆过的那个山洞时,里边的红军伤员看到她都向她打招呼。
“赵大姐。”
“赵大姐,我们什么时候跟着红军走呀。”
“赵大姐,郑团长回来了吗?我们想他呀。”
赵慧芬一一向他们问好,吩咐他们好好养伤,又走到正在给一个红军伤员上药的秦医生面前。
“小秦。”
“赵大姐,你来啦。”小秦向她打招呼。
“是啊,来看望你们,情况还好吗?”
“有的伤员已经快好了,能跟着大部队,可是,有的伤还严重,又没有药,还有两个重伤员昨天牺牲了。”
赵慧芬眉头皱起来,“是啊,形势很严峻呀,现在要到外边去买药又不行。”
“大姐,红军要走么?”
“是的,很快就会走,所以,上级要我们将重伤员隐蔽起来,最好隐蔽到可靠的老乡家里。”
“这里不好么?”
“据寨子里的人说,这山洞马头人躲地震和躲我们的时候都住过,所以,他会想到这里的。不过,现在部队还没有走,还不用着急,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找一个更隐蔽的山洞。”
“赤卫队的同志们会找到的。他们熟悉情况。”
“可是,尔玛吉雄和卓嘎,包括刚参加红军的姜保都被抽调到县里参加其他任务了,一时回不来呀。小秦,你们坚持一下,要注意警惕。”
“是,赵队长。”秦医生敬一个礼。
赵慧芬与伤员们说了几句后,离开山洞,往驻地走去。
晚上,赵慧芬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她想着红军要离开羌寨,而老郑也要走,她却不能陪伴在老郑身边,心里还是有些遗憾。她想起那一天,郑团长将执行任务前与她告别的情景。
那天一直在板桥战斗的郑团长到索桥寨,找徐向前总指挥汇报板桥战斗情况,工作汇报完已经深夜了,徐总问她是不是想小赵啦,又要他去看望小赵,他同意了。于是,他又赶到青云寨红军工作队驻地看他的妻子赵慧芬。几个月没有见她,郑团长还是很想她的。
当郑团长来到工作队驻地,赵慧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又意外又激动,扑到丈夫怀里。郑团长搂住自己的妻子左看右看,还问她伤好了吗?
赵慧芬告诉他,早就好了。她知道郑团长不会停留很久,果然,郑团长告诉她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走,要执行任务。她随口问了一句,“啥任务?”
“你还是部队的,忘了部队纪律呀?”老郑问她。
“哦。”她不再问下去,又问他吃饭没有,郑团长才想起自己这一路上从绵池走到青云寨还没有吃饭,于是,实话告诉赵慧芬。赵慧芬便给他烤荞麦馍馍。
她一边在火塘边烤着荞麦馍馍,一边和丈夫谈论着,郑团长看到她做的云云鞋,“做得想漂亮,想不到,你这个资本家的大小姐还会做鞋子。”
“谁是资本家大小姐呀,我是知识分子家庭,和李政委一样。”
“还不承认,反正你不是工农干部。”
“你干吗呀,还那么左,还说什么工农,什么知识分子的,真是。”她有些生气。
“不许生气?这双鞋子,我喜欢,送给我。”
“别,人家羌族人说过,云云鞋子是送给英雄穿的。”
“我还不是英雄,谁是英雄呀,我是英雄,又是你男人,你不给我,给谁呀。”
“美得你了,等你打下板桥沟再说吧。”
“那你放心,一定会打下的。不过,这么漂亮的鞋子穿坏了多可惜,还真的要等打下板桥沟再穿呀,这样吧,你给我保管好,下次再给我。”
“对了,战斗还在进行,你回来干什么?”
“你真以为我是回来看你呀,我是到索桥寨找徐总指挥汇报工作,徐总指挥让我顺便回来看你的。”
“啊,原来你心里没有我呀,要不是徐总指挥提醒,你就直接走了。”
“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再说,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很快就回部队,我们就相见了。对了,你们寨子里的那个叫尔玛吉雄的小伙子不错,我要带走他。”
“那可不行,你愿意人家小恋人拆散呀。”
“什么呀,他不是参加革命了么?革命连生命都可以不要,何况爱情,不行,我要带他走。”
“我已经向组织汇报了,他们说尔玛吉雄留在羌寨比跟着我们走好。”
“为什么?”
“我们红军走了,总得留下可靠的人吧,要不,马头人他们反扑过来了,谁领羌民们斗争?”
“留谁不行,非得留下他。”
“当然非得留下他。”
“为什么?”
“因为他会打仗,因为他是龙山寨子头人的儿子。也许,以后他不但领导青云寨的斗争,而且还能领导龙山寨,所以你顾全大局吧。”
“这是你想到的?”
“不,是上级领导考虑的。”
“我只有忍痛割爱了。”
“放心吧,羌寨那么多好小伙子当红军,还怕没有好苗子?”
赵慧芬当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留下,第二天一大早送郑团长走时,她们还约定在部队相见,可是,现在自己因为工作而留下了,老郑走了,也不知何时才相见。此时,赵慧芬手捧着云云鞋心却飞到板桥去了。
她想到板桥那里战斗一定激烈,突然,她心中冒出一句,“天神呀,保佑红军打胜仗吧”,说完,却在心中骂自己一句迷信,这还是红军战士吗?怎么回事,自己难道被羌人同化了?
不久,县苏维埃来人,从村子里抽调了一些年轻人,尔玛吉雄和卓嘎等被抽调出来,连同参加红军的姜保,他们和雁门威州地区的赤卫队中的精锐人员被组织起来,安排到板桥支前。
在板桥,尔玛吉雄他们再一次见证战争的残酷与惨烈,那真是刺刀和砍刀见红,石头过火,一片焦土,他们的任务是为红军运送弹药和干粮、水,抬伤员到后方,整天水米不沾牙齿是常事。
郑团长看望赵慧芬后,把所有精力都用在指挥板桥战斗上,眼睛里尽是血丝,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声音也嘶哑了,但还是精力充沛的样子,他见到尔玛吉雄,知道他将留在羌山,鼓励他好好干,迎接红军回到羌山。其实,尔玛吉雄很舍不得郑团长,很想跟着郑团长北上抗日,可是,红军要他留下,他也只好服从命令,因为他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他是革命战士。
红军没有能打下板桥,只好折回大禹山,从成都方向出川已经不可能了,红四方面军也只能从汶山郡,经理番进草地,走一方面军的路了。
而从汶山郡到理番进草地必须从威州出发,这是一座西汉时期便建立的古老重镇,原来叫维州,但因为与山东潍州同名,京城的文书往往送错,因此改为威州,有威镇西羌之意。三国时期,名将姜维在南部山坡上修建了一条绵延的城墙,还设立点将台,并在山下设立训练士兵的教场坝。沿岷江河谷那里有块平坝,是曾经羌维与羌王比武射箭的地方。
因此,这里的人一直崇武好斗,红军来到汶山郡,在社里设立苏维埃政府,虽然县政府在绵池,但在这里也有镇政府。
因此,这里还是红色政权所管辖的地方,然而隔江对岸却是被国民党的地盘,周围山上却是当地土司头人的地盘,最大的土司当然就是朱头人,不过,在儿子的劝说下,他没有与红军做对。
这里进理番的唯一通道便是那座在英国报纸上都有名的索桥,索桥横跨在岷江河和杂谷脑河上,从姜维城山下横跨岷江河,另一头是堡子关,然后从堡子关又架桥越过湍急的杂谷脑河到对岸。
两条桥都是用十多根碗口粗的竹篾编成的绳索做成,两边各有四根竹索为栏杆,为了栏杆的稳固,每隔几米远捆上木条,而桥面也是竹篾,上面铺着木板,并用细竹篾固定。整个桥闪悠悠的,中间没有桥墩,只有离桥头堡不远处在江水中立两根高高的木柱支撑整个大桥。看起来这座桥闪悠悠,但行人骡马从桥上经过,羌人走这样的桥如履平地。
这段时间,河对岸的敌人多次发起进攻,想争夺索桥,驻守威州的红军与敌人展开战斗,红军驻守在堡子关的尖刀连打退敌人多次进攻,战斗非常艰苦。堡子关阵地多次丢失又多次被夺回。
堡子关正是龙山山脉结尾处的山脊地带,如同龙头延伸在岷江河和杂谷脑河交汇处,形成二水夹一山的壮观,站在这里看威州,威州尽收眼底,南望姜维古城,北接禹岭,一条峡谷从东到西横越,三山争秀,二水竞流,更是宝地。
而堡子关也历来为兵家所争之地,尤其是半山坡上的隘口,狭窄得仅仅容两人挤身而过,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敌人大约察觉到红军的意图,他们无法夺下堡子关,便派飞机轰炸堡子关,飞机掠过关口,扔下炸弹,更多炸弹扔向索桥在江水中掀起巨浪。红军端起机枪扫射,但却对飞机毫无作用,因为敌机不敢飞矮了,怕撞到山上,而轰炸也毫无目标,简直是狂轰滥炸。炮弹有的落在水面,有的落在山上的隘口,战士们只好躲在山崖下,眼看着桥被炸弹爆炸掀起的气浪弄得直摇晃。
从红军与敌人争夺堡子关后,再也没有人敢过桥,现在更没有人过桥,而敌人的轰炸范围也包括威州镇,此时威州镇又回到红军刚来时,徐银波放火烧威州的场景,火光映红大半条街道,不时有平民被炸伤炸死的情况。驻守在威州的红军忙着受伤者,秦医生也被抽调到威州,忙着抢救伤员。
尔玛吉雄他们回到威州正看到敌机轰炸堡子关,一颗炮弹落在桥上,顿时火光冲天,竹篾和桥板都是易燃的物体,火势借着风势越来越大,噼噼啪啪的竹篾燃烧声音就像放爆竹,整个索桥灰飞烟灭,烧断的木板带着火星掉进江水里,火顺着竹篾像蛇一样蔓延,烧到桥头堡,红军又开始救火,终于火扑灭了,可是,桥却只有焦黑的桩子。
驻守堡子关的红军哭起来,他们当时眼睁睁地看到桥上落炸弹,索桥燃起来却没有办法,因为那火势迅速了,直到把桥烧掉。还好,桥头堡还没有烧掉,索桥还可以重新建。
于是,尔玛吉雄他们有了新任务,架桥。
尔玛吉雄他们纷纷到威州附近的山上去砍竹子和木头,有的锯木板,有的编竹索,忙起来,一条条碗口粗的竹索编好,附近山头的竹子砍光了,他们又到远山上去砍竹子,威州附近的农会会员们也回到自己的寨子,一捆捆竹子被羌民们背到威州,背进红军驻地。
此时,红军部队已经集结在威州,等索桥架好立刻过江,踏上北上道路。
在威州有一位木匠,姓李,大家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李,他的木匠活做得非常好,也会架桥,他指点着羌民们编竹索,锯木板,等绳索编得差不多后,他指导羌民将竹索固定在山崖的巨大石包上,因为他会水性,于是将竹索捆在腰间,向对岸边游过去,对岸的敌人向他射击,而堡子关的红军用机枪掩护着他,其他会水的战士捆着竹索,带着冲锋枪边游边向对岸开枪扫射。他们到了堡子关后,将竹索固定好,做成桥面和桥栏,尔玛吉雄等开始铺桥板,并将桥板用细竹篾牢牢固定好,终于,岷江河上的那一段桥架好,红军增援部队到了堡子关,给养也到了堡子关,红军集中火力向对岸的敌人展开战斗,杂谷脑河这段索桥也在敌人的炮火中架好,河对岸的敌人弃桥而去。
保卫索桥的战斗得到胜利。
红军要走了,青云寨的人赶到威州来送红军,尔玛吉依娜和一些姑娘也来了,他们也来送红军,在青云寨养伤的伤员中一些留下,一些轻伤员跟着部队北上。姑娘们给他们送上鞋垫,有的还把自己的云云鞋子送给他们。
战士们知道云云鞋的含意,不敢接。
赵慧芬对战士们说:“云云鞋是我们羌族人送给英雄穿的,你们是我们的英雄,你们应该穿上这云云鞋,记住羌族人民的深情厚意,要多打胜仗。”
战士们收下了云云鞋,向羌族姑娘们敬了一个军礼。
政委也要离开他们,大家握手告别,尔玛吉雄和姜保拥抱着。
“姜保大哥,一路多保重。”
“你们也要小心。”
“我知道。”
“对了,帮我多照顾家人。”
“放心吧,你的阿爸就是我阿爸,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姜保放开尔玛吉雄,这时,赵永明走过来,“尔玛大哥。”
“小赵,好好保重,多打胜仗,羌人盼望着你们早点回来。”
“嗯,尔玛大哥,我们会回来的。”他拿出一面红旗交给尔玛吉雄,“大哥,我把这面红旗送给你们,希望你们记住我们。”
“我们会记住你们,等你们回来的。”
赵永明又走到赵慧芬面前。“姐,你要保重。”
“嗯,永明。你要好好干,要多向政委学习。”
“知道了。姐,我走了。”
红军大部队浩浩荡荡地经过索桥离开威州,也离开羌山,向理番进发。